吴伟业经典名诗《鸳湖曲》：世人无限风波苦，输与江湖钓叟知

《鸳湖曲》是明清之际吴伟业（号梅村）的一首长篇叙事诗，描绘了明末清初江南地区社会变迁和个人命运的起伏。

这首诗可以划分为五个部分，《鸳湖曲·鸳鸯湖畔草粘天》通过对南湖春天景色的细腻描绘，展现了一幅生动的江南春日画卷。《鸳湖曲·主人爱客锦筵开》生动描绘了一场奢华的宴会和随后的娱乐活动。它不仅展示了当时的物质生活状况，还揭示了社会文化的一个侧面。

《鸳湖曲·欢乐朝朝兼暮暮》表达了作者对于世俗权力地位的淡然态度，同时也流露出对于美好时光的留恋之情。《鸳湖曲·那知转眼浮生梦》通过对过往人事变迁的描述，诗人表达了对世事无常、人生短暂的感慨，同时也流露出对友人吴昌时命运的深切同情。

最后，《鸳湖曲·我来倚棹向湖边》表达了诗人对于人事变迁的深深感慨，同时也寄寓了对人生哲理的思考。

 

鸳鸯湖畔草粘天，二月春深好放船。

柳叶乱飘千尺雨，桃花斜带一路烟。

烟雨迷离不知处，旧堤却认门前树。

树上流莺三两声，十年此地扁舟住。

译文：鸳鸯湖畔，芳草蔓延仿佛与天相连，二月春意正浓，正是泛舟的好时节。柳叶随风飘扬，如同千尺细雨洒落，桃花点缀着溪流，仿佛带着一层薄薄的烟雾。

烟雨蒙蒙，眼前景致变得模糊不清，但我还能辨认出旧堤旁熟悉的树木。树梢上传来几声流莺的啼鸣，让人回忆起十年前，这里曾是我乘坐小船停留的地方。

点评：“鸳鸯湖畔草粘天，二月春深好放船。”这两句通过“草粘天”来形容湖边草木茂盛，仿佛与天空连接，生动地表现了春天草木生长的旺盛景象。同时，“好放船”则暗示了此时正是泛舟湖上的最佳时节，也体现了诗人愉悦的心境。

“柳叶乱飘千尺雨，桃花斜带一溪烟。”运用了拟人的手法，将柳叶随风飘动比喻为“千尺雨”，形象地描绘了春风拂过柳树时的景象；而“桃花斜带一溪烟”则通过“烟”字，赋予了桃花一种朦胧美，使得整个画面更加具有诗意。

“烟雨迷离不知处，旧堤却认门前树。”此句进一步加深了画面的意境，烟雨朦胧之中，诗人仍能认出旧时堤岸旁的树木，透露出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同时也暗示了时间的流逝。

“树上流莺三两声，十年此地扁舟住。”最后两句，诗人通过流莺的叫声和对过往的回忆，强化了情感的表达。这里的“十年”并非确指具体年份，而是用来形容时间之久远，表明诗人对过去在此地度过的美好时光的怀念。

主人爱客锦筵开，水闻风吹笑语来。

画鼓队催桃叶伎，玉箫声出柘枝台。

轻靴窄袖娇妆束，脆管繁弦竞追逐。

云鬟子弟按霓裳，雪面参军舞鸜鹆。

酒尽移船曲榭西，满湖灯火醉人归。

朝来别奏新翻曲，更出红妆向柳堤。

译文：主人热情好客，设下华丽的宴席，水面上微风送来阵阵欢声笑语。画鼓齐鸣催促着歌舞表演，玉箫的乐音从高台上悠扬传来。

女子们穿着轻巧的靴子和窄袖的服装，精心打扮，各种乐器争相演奏。舞者们梳理着云一般的发髻，随着音乐翩翩起起，一位白面的参军正在跳着模仿鸲鹆鸟的舞蹈。

酒宴结束后，船只移到了曲折的水榭西侧，湖面上灯火辉煌，醉酒的宾客纷纷归去。次日清晨，又演奏起了新编的乐曲，更有红妆丽人出现在柳堤之上。

点评：“主人爱客锦筵开，水闻风吹笑语来。”这一句以简洁的语言勾勒出了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形象，通过“锦筵开”和“笑语来”两个动作，传递出了宴会的欢乐气氛。

“画鼓队催桃叶伎，玉箫声出柘枝台。”画鼓催促着表演的开始，玉箫的音乐从高台上飘出，这里“桃叶伎”指的是表演者，而“柘枝台”则是表演的舞台。通过这样的描述，诗人将宴会的音乐与舞蹈结合在一起，展现了一个视觉与听觉的盛宴。

“轻靴窄袖娇妆束，脆管繁弦竞追逐。”这句话中“轻靴窄袖”描绘了舞者的服饰特征，“娇妆束”则突显了她们精致的装扮。“脆管繁弦”表示的是音乐的多样性和复杂性，通过“竞追逐”一词，我们可以想象出音乐与舞蹈之间的互动，以及现场热烈的气氛。

“云鬟子弟按霓裳，雪面参军舞鸜鹆。”这里“云鬟”形容舞者的发型，“按霓裳”则是指她们随着音乐起舞，“雪面参军”指的是化妆成白脸的表演者正在表演模仿鸲鹆鸟的动作，这一系列的描写充满了动态美。

“酒尽移船曲榭西，满湖灯火醉人归。”当酒宴结束时，宾客们移船至湖的另一侧，湖面上灯火通明，映衬出醉酒归家的宾客们的身影。这一句既展示了宴会的尾声，也暗示了夜幕降临后湖面的美丽景象。

“朝来别奏新翻曲，更出红妆向柳堤。”最后两句则描述了次日清晨的景象，新的乐曲响起，更多的红妆佳人出现在柳堤上，似乎预示着新的一天又将开始，生活继续流转，宴会带来的欢乐并没有完全消散。

欢乐朝朝兼暮暮，七贵三公何足数！

十幅蒲帆几尺风，吹君直上长安路。

长安富贵玉骢骄，侍女薰香护早朝。

分付南湖旧花柳，好留烟月待归桡。

译文：日日欢乐不断，从早到晚，即便是权倾一时的七贵三公，又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十张蒲草制成的帆布，乘着几尺高的风，送你直达京城长安的道路上。

长安城内的富贵人家，骑着骄傲的玉骢马，身边有侍女焚香保护他们早朝。嘱咐南湖的旧日花柳，好好保留那如烟似雾的美景，等待着归来的船只。

点评：“欢乐朝朝兼暮暮，七贵三公何足数！”这句诗中，“欢乐朝朝兼暮暮”强调了生活的乐趣可以持续不断，而“七贵三公何足数”则反问了那些高官显贵的地位有何意义，表达了诗人对于权势的超脱态度，认为欢乐比权力更为重要。

“十幅蒲帆几尺风，吹君直上长安路。”诗人用“十幅蒲帆”和“几尺风”来象征一种力量，尽管风力并不巨大，但它足以推动船只前进，到达京城长安，象征着一个人能够凭借自身的努力或者机遇走向更高的平台。此处的“长安”代表了权力中心，整句诗寓意着无论外界条件如何，只要心中有目标，便可以向着理想的方向前进。

“长安富贵玉骢骄，侍女薰香护早朝。”这里描绘了京城长安中权贵们的生活情景，玉骢马象征着财富与地位，而侍女薰香保护早朝，则是贵族们享受奢侈生活的一部分。通过这样的描述，诗人展现了长安城中富贵人家的生活面貌，同时也暗示了这种繁华背后可能隐藏的虚华。

“分付南湖旧花柳，好留烟月待归桡。”最后一句，诗人将思绪转向了南湖的自然美景，希望那里的花柳能够保持原貌，等待着归来的人。这里的“分付”二字，透露出一种期盼与不舍的情感，而“烟月”则是对南湖美景的一种浪漫化的描绘。整句诗表现了诗人对于过去美好时光的怀念以及对未来再次相聚的期待。

那知转眼浮生梦，萧萧日影悲风动。

中散弹琴竞未终，山公启事成何用！

东市朝衣一旦休，北邙抔土亦难留。

白杨尚作他人树，红粉知非旧日楼。

烽火名园窜狐兔，画图偷窥老兵怒。

宁使当时没县官，不堪朝市都非故！

译文：谁知道转瞬间，人生就像一场梦，萧瑟的日影伴随着悲凉的风。嵇康（中散）的琴声尚未弹完，向秀（山公）的陈词又有何用！

在东市里，朝服一朝间就被卸下，北邙山上的坟茔也难以保存。原本的白杨树现在成了他人的树木，昔日的美人也不再居住在旧日的楼阁。

曾经繁华的园林如今变成了狐狸和兔子出没的地方，老兵只能对着图画愤怒地凝视。宁愿让当年的人们消失在历史中，也无法忍受眼前的这一切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点评：“那知转眼浮生梦，萧萧日影悲风动。”这两句诗首先以“转眼浮生梦”来比喻人生的短暂与无常，紧接着“萧萧日影悲风动”则用自然景象来衬托这种悲哀的情绪，暗示着主人公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中散弹琴竟未终，山公启事成何用！”“中散”指的是嵇康，他曾是魏晋时期的名士，而“山公”是指向秀，两人都是竹林七贤的成员。这里借用嵇康临刑前抚琴的故事，以及向秀作《思旧赋》的典故，表达了对过去美好时光不再的惋惜。

“东市朝衣一旦休，北邙抔土亦难留。”这里的“东市朝衣”指的是官员的朝服，而“北邙抔土”则是对墓地的称呼，意指即便是在朝堂上有地位的人，一旦失去权势，连安葬之地都无法保证，突显了生命的脆弱和世态炎凉。

“白杨尚作他人树，红粉知非旧日楼。”这两句诗进一步描述了物是人非的变化，原本属于主人公的东西已经不再属于他，曾经的繁华景象也已经不复存在。

“烽火名园窜狐兔，画图偷窥老兵怒。”这句诗描绘了昔日名园的荒废，以及老兵对此的无奈与愤怒，表达了对过去辉煌岁月的怀念以及对现状的不满。

“宁使当时没县官，不堪朝市都非故！”最后一句总结了前面的内容，表达了诗人宁愿让那些曾经的英雄豪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也不愿意看到眼前的景象变得如此陌生。这里既有对往昔的怀念，也有对当下变迁的无奈与痛苦。

我来倚棹向湖边，烟雨台空倍惘然。

芳草乍疑歌扇绿，落英错认舞衣鲜。

人生苦乐皆陈迹，年去年来堪痛惜。

闻笛休嗟石季伦，衔杯且效陶彭泽。

君不见白浪掀天一叶危，收竿还怕转船迟。

世人无限风波苦，输与江湖钓叟知。

译文：我来到湖边，倚着船桨，望着烟雨蒙蒙的湖面，台上空无一人，让我更加感到迷茫。眼前的芳草让我误以为是舞女手中绿油油的歌扇，落花则使我错觉为鲜艳的舞衣。

人生的快乐和痛苦都成为了过去的痕迹，一年又一年的流逝让人不禁感到惋惜。听到笛声不必感叹像石崇那样的富贵人生，不如举杯效仿陶渊明般闲适自在。

你看那白浪滔天，一片叶子的小船显得如此危险，收起鱼竿还担心转舵太迟。世间人经历的无数风浪和困苦，只有那些在江湖中垂钓的老人才真正懂得。

点评：“我来倚棹向湖边，烟雨台空倍惘然。”这两句诗首先描述了诗人回到南湖边的情景，通过“倚棹”、“烟雨”等词语营造出一种朦胧而又略带忧伤的氛围，表达了诗人内心的失落与迷茫。

“芳草乍疑歌扇绿，落英错认舞衣鲜。”诗人接着用“芳草”与“歌扇”，“落英”与“舞衣”形成对比，暗示了眼前景色与记忆中的欢乐场景相似，但已物是人非，从而强化了诗人心中的伤感。

“人生苦乐皆陈迹，年去年来堪痛惜。”这句话是对前文的一个总结，指出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已经成为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让人感到惋惜。这里的“陈迹”一词，形象地描绘出了人生经历如同旧日的足迹，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模糊。

“闻笛休嗟石季伦，衔杯且效陶彭泽。”诗人借“闻笛”与“石季伦”（即石崇）的典故，提醒人们不必为富贵荣华而感叹，而应该像陶渊明那样，以一颗平常心面对生活，享受简单而真实的乐趣。

“君不见白浪掀天一叶危，收竿还怕转船迟。”这句诗运用了比喻的手法，将人生比喻成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航行的小船，形象地表现了人生旅途中的艰难与不确定性。

“世人无限风波苦，输与江湖钓叟知。”最后，诗人以“江湖钓叟”为喻，表达了对于平凡生活中智慧与平静的向往，认为只有那些经历过风雨的人，才能真正理解生活的真谛。